中篇《救护车》已完结

医院的救护车有三种。

第一种，急救专用，专门救人的那种。

第二种，非急救转运车，通常都是逢年过节走亲戚，或者放弃治疗回老家的病人。

第三种，专门送死人回去的。

我开第三种救护车。

1

南京人民医院癌症病房中，我拿着名片到处介绍着我的业务。

迎面看到一个眼熟男人，他满脸的胡茬，一看就知道直系亲属是医院的老客人。

老哥，您好，我是开车的，改装面包，有一张床，旁边还有两张座，家属可以陪着。

我瞅了瞅他身旁的老头，鼻孔套着氧气，一动不动躺床上的，又热情的说了句：

老人如果过年过节想回家，可以用我的车。

说完，我递过去一张名片。

满脸胡茬的大哥，凶狠地看了一眼名片，丢地上，甩起手打了我一巴掌，给我挡下了。

妈的，真晦气，上次我妈就是坐你们这种车，才死路上的。

大哥，我就是驾驶员，也不能怎么着啊？我强忍着情绪。

我妈要是坐那种正规救护车，那医护人员不早救回来了，还他妈说，还他妈说。

他又连着拴了我几下，打的我直勾勾地退出了病房。

待他摔门回到病房里，我嘟囔了句：

妈的，救护车人那是救人的，能把你妈送回老家？死路上也是活该 ！

我想起来了，他妈去年确实是坐我们这种车，回老家死路上的，结果大过年的办丧事。

但这活是我推给大龙的，因为活人我不接，1000的路费就赚600，没意思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一般接死人的活，大龙胆子小，他也会把死人活推给我。

对我而言，反正都是晦气，死人的路费，2000能赚1600，为啥不多挣点。

而且，这人都死了，运过去也不能再咋地了。

但大龙不一样，大龙把那家伙的妈运上车，路上，那老太太心脏病又犯了。

直接死车里，运到那里还倒赔了人600帛金，估摸着还讨来一顿打一顿骂。

坐车里正想着大龙的倒霉事，大龙就跑我车旁来了，他乐呵呵地拿出两瓶酒问我：

今晚跑车不？

暂时不跑啊，怎么，小气鬼突然要请吃饭？我怀疑地看着他。

不是啊，你要没事，你烧饭，我出酒。他笑嘻嘻地说。

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二锅头，回到：

这饭也得你出，你还记得去年那个心脏病死你车上的老太吗？刚因为这事儿，他儿子打了我一顿。

我拨开头发，煞有其事地给大龙看不存在的伤痕。

我记得那家伙，老穷了，我没要他车钱，他妈办丧事，我还贴了600帛金呢，怎么会打你。

这小气鬼真是吹牛不打草稿，我来气：要不是死你车上了，你能给钱？

真的，不骗你，我跟你说，他妈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，才要回去的。

大龙演的真叫一个好，要不是胡茬男揍我，我都快信了。

差不多就行了，今晚我要好好休息了，晚上请吃宵夜吧，小气鬼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说完，我关上了车窗，放下了椅子闭目养神，大龙眼神落寞地离开了。

2

今晚还在外面住吗？老婆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失望。

嗯，在外面住。坐车上的我掏出香烟抽了起来。

你都回南京了，怎么还天天住外面？

我每天运死人，那么晦气，回趟家还得去浴室先洗个澡。

你可以回家的，儿子他知道错了。

咚咚咚！

有人敲了几下车玻璃，我转头发现车窗外，有点雾气，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太太隐藏在稀疏的雾气中。

不说了，挂了。我挂了电话。

老太太直直站在门口，一动也不动，脸上的皱纹均匀细密地布列在面部，她豌豆大的眼睛，毫无眼白，泛着红光盯着我。

我打了个寒颤，摇下车窗：大姐什么事？

我这里有个活，半夜去上海。老太太冷冷地说。

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是通过名片，打电话给我，从来没有一个像这个老太一样，可以上门找到我，我感觉不是很好，于是回到：

大姐，我昨晚才跑过，太累了，或者我给你介绍个跟我一起跑车的。

说完，我就开始翻手机，找大龙的号码。

10万，5万定金，5万到指定地方后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。

老太太说完，我立即合上了手机。

人民币？我赶紧问了一句。

人民币！

老太太很确定地说，我有些犹豫地问：

老太太，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？

三个。

那什么，运的活人还是死人？北京救护车出租

不是活人，也不是死人。老太太目光呆滞地说。

那是什么人？

喜神。

我靠这名字起的挺吉利，但感觉又不太对，但想到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，我不再追问喜神是什么？

大姐，运这喜神，咱们不会有什么事儿吧，要是有啥事，你就别让我运了，我就是个普通开车的。

只要你不多事，它就没事儿。今晚十二点，还在这里见。

说完老太太掉头就走了。

我赶紧上网查什么是喜神？。

喜神是湘西赶尸对尸体的叫法，也是死尸的谐音。

过去战乱年代，穷，交通不发达，人在外面死了，最便宜的方法，就是几具尸体拼一单，然后请一两个赶尸人，一起给赶回来，也算是丧葬界的拼多多了。

唯独诡异的是，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解释，为什么这喜神在晚上可以在赶尸人的操纵下跳来跳去的。

想到今晚要带一个活跳尸跑上海，一单挣10万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3

晚上12点，雾气变得浓重，一阵烟雾飘过，老太太的身影就出现在后视镜。

她抱着一个大球，用黄色丝带包着，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。

我赶紧下车，给她拉开侧门，然后要帮她抱一抱那大球。

走开，别抱。

老太太呵斥道，然后费力地把大球，抱到了面包车改装的病床上，并亲手拉上了安全带。

我这才看仔细，这个大球的下身，连接着一个小身板，有四肢，身上穿着黄色符贴满的灰色棉麻上衣和裤子，手上还带着婴儿的手套，还有一双很小很小的老北京布鞋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婴儿的身子，瑜伽球一般的头，那个头也不是黄色丝带包裹，而是用针缝起来的一张张符连接起来的符带，裹在它的头上。

这个球该不会是它的头吧，正常人的头怎么会有瑜伽球那么大？

我刚想问出口，老太仿佛有预知能力，掏出一叠钱放到我手里说：

严海波，少问多做，你的人生会好很多。

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？我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了我过去四十年的失败人生。

回忆着每个关键的节点，让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一个算命的。

说完，她帮我推上侧门，慢慢走入雾气中。

我刚想再问点什么，她的声音再次展现预知的能力，从雾气中飘了过来：

你不是失败，你只是过得不好。

我打开纸袋，里面是5万元人民币，和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两行字：

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镇秀浦路3398号，13548944XXX

注意：夜里运送，避开天光。

4

害怕，当然害怕，你的身后放着一个头大如瑜伽球，身子如同婴儿，看不见脸，全身裹着符咒，既不是死人，也不是活人的东西，你也会害怕。

若不是我失败的人生支撑着我，我连启动发动机的力气都没有。

南京到上海4个小时而已。我安慰自己。

望着眼前迷蒙的雾气，越发的浓密，仿佛置身于干冰的世界，又或是雨后的森林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雾气也是有状态的，有的是一层一层逐渐变化的，有的是一团一团的。

最可怕的就是那种一团一团的，在你自以为看清远方的路面时，给你迎面一大团，让你置身于浓密的云中，瞬间失去视野。

我慢慢放下速度，前方的车辆也打开了双跳，以40码的速度，缓慢前行。

我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，观察一下后面，还好，没有动静。

眼前的雾开始变得一团又一团，正当我觉得视线还行的时候，忍不住多踩了一些油门。

紧接着一大团雾让能见度不足5米，然后我感觉车子嘣地一下，车子剧烈摇晃了两下，应该是撞到了什么塑料碎了一地。

我赶紧踩下刹车，后右车轮有点打滑，甩了一点点车尾才停下来。

我舒了口气，摇下窗户，往后一看，是两个路障被我撞倒，前面的路因为大雾已经封了，我转向国道继续前往上海。

5

驶入国道后，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大头。

它似乎没事，还是刚才躺着的姿势，甚至连一点点移动都没有，因为它的手，就在床单一个黄豆大小的血迹旁。

那张一次性床单还没有换，还留着前一天晚上客人留下的血迹。

昨晚送的是一个女孩，很年轻就死了。

三天前的晚上，她的男朋友叫她一起吃饭。

结束后，女孩要回家，男孩要带她去酒店，两个人在出租车上拉拉扯扯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的士司机让两人一起下了车，下了车，两人继续拉拉扯扯。

夜深人静，黑灯瞎火，女孩坚持回家，男孩坚持去酒店。

由于两人都喝了点酒，昏暗中，两人一起从河堤上摔了下去，冬天的河堤没有水，女孩的头摔地上，昏迷了过去。

男孩继续扶着女孩去酒店，一路上女孩呕吐了很多次，男孩以为是酒精的缘故。

男孩强行和女孩在酒店里发生了关系，清晨醒来，发现女孩已经大小便失禁，才知道将女孩送去医院。

县城里的医生诊断脑内出血，而且出血点很多，要去大医院做开颅，于是当晚女孩家人就带着女孩来南京救治。

可做完颅内血肿清除和减压，女孩的瞳孔已经散大了，医生说这是脑疝，该做的他们都做了，后面就看女孩自己了。

到了晚上女孩就没了呼吸。说到这里，坐在后座女孩的妈妈就不停地哭。

嘴里还不停地喊着：阎王啊，拿我的命换我孩子的命吧，求求你了，求求你了……

我每天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，扮演着司机，也扮演着牧师，于是安慰着女孩母亲：

我每天遇到很多失去亲人的家属，虽然会很痛苦，但活着的人坚强地活下去没错的。

透过后视镜，我看着女孩的母亲趴在女孩尸体上痛哭着，女孩的头上还是包裹着厚厚绷带，母亲的眼角居然流出了血。

轻轻地滴在了死去女孩的指尖，映红了一点点床单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啊呼！突然一阵强烈的呼吸声传来，我看着后视镜，那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，虽然还是虚着眼，但肯定是睁开了眼睛。

我大喊：诈尸啦！

女孩母亲还沉醉于悲痛中，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，听见了我的喊声，身子往后一缩。

我赶紧把车停到高速紧急停车带，观察女孩。

她妈连着问了她几个问题，她不太能说话，嘴巴咿咿呀呀的，我用手机闪光灯照了照她的眼睛，她的眼睛也直愣愣的没什么反应。

于是我跟她妈说：孩子应该是‘假死’，咱们得赶紧回医院。

女孩母亲点了点头，我一路踩着油门，一路超速开回南京。

开到六合的时候，女孩突然开口说话了：

妈妈，我刚刚，做了一个梦，梦见，有个男的，他骗我对我好，我没听你的话，要跟他走，结果，他害了我，最后还是你，拿着锄头把他赶走，跑过来，救我了。

我的眼泪瞬间就把持不住了，不停地说：

那肯定是你妈妈救你的，只有你妈妈会这么救你，以后一定要听你妈妈的话。

5

我正对女孩痛哭流涕地说着话，一边听见一个外来的声音。

所以你呢，为什么要干这么危险的事？

这个声音吓得我赶紧睁开眼，发现自己居然开车开睡着了。

而车子，依旧在国道上缓慢地开着。

我突然很不能理解，为什么可以梦见昨天发生的事，梦的那么真实，梦的那么细致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头，它到底是什么？刚刚的声音是它发出的吗？

尽管那个声音让我醒了一会儿，但我实在是太困了，因为昨晚都快开到盐城，又把人送了回医院。

白天不睡觉，发名片，今晚突然来了一单，开车开一会儿又吃不消了。

困意战胜了恐惧，我居然把车随便停在了加油站里，然后趴在方向盘上，和大头在一个车子里睡着了。

我又开始做梦了，这个晚上的梦就像是很多个家庭的琐事拼接而成，如果我人生中以前的梦是随机，不可预估的，今晚的梦全部是回忆，一个个充满细节的回忆。

我回忆着，抬起手打响儿子的脸皮，质问着他：

为什么总是去网吧，不去学习以后只能捡破烂！

他哭着说：你又有多大的本事！还不是一个运死人的！

我怒火中烧地结巴着：老子运死人，为的是，为的是你那两，两，两百多万的房子。

我同学都说了，你家运死人的，我们不跟你玩！

没错，你的学校里的家长一个个都是挣大钱的，我没本事，只能靠这种方式挣，但我挣得干净。

干净个屁，他们都说干这行得晦气，晦气！晦气！！！

紧接着是第二个巴掌，打在他的脸上，我克制不住泪水，45岁的男人也会有委屈，但这种委屈仿佛是不可见光的，于是我拎起包，再次走向医护车。

当我醒来的时候，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看了一下表，凌晨4点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突然想起了那张纸条：

注意：夜里运送，避开天光。

完了，太阳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来了，而我却在一个国道上的加油站，我赶紧打开手机搜索最近有地下室的酒店，然后赶紧定位，需要一个多小时。

我迎着东方，一路猛踩油门，80码限速的国道，我开到了150码，沿途的限速摄像一张又一张地扣除着我今晚赚的钱。

就在即将抵达酒店还剩一个路口的时候，红灯亮起，天边已经有光线渗出，我顾不得红灯，油门再次踩到底，一路差点撞上别的车，然后面包车连滚带爬地撞坏开停车场的栏杆，跌跌撞撞在减速带上，钻入地下停车库。

我缓缓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，一路狂奔的我早已满脸虚汗，紧张的心慢慢放下，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一眼大头。

它仿佛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一般，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。

6

路程已经结束了一半，我心里寻思着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，于是在常州的汉江路逛了逛，那里有个博物馆，我平时不喜欢去那里，因为历史太难理解了，今天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。

那次展出的是日本入侵常州的历史，当我走到一个墩子旁边时，上面赫然写着射击墩，介绍上赫然写着：

日本侵略军占领常州以后，射击墩成了日军屠杀中国人的地方，日本人在此做射击训练时，还会中国人作为活靶子使用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艹。骂完后，我又看到一旁的钱叔陵的介绍：

钱叔陵因为拒绝献出新婚的侄媳做慰安妇，全家26口，上至老人，下至襁褓中的婴儿，在日军机枪扫射下全部遇难；西瀛里万丰泰烟店老板全家23口躲在自家挖的地窖里，仍被日军发现，除老祖母和小孙女幸免，其余均被日军打死，烟店也被烧光。

我突然感受到历史给我造成的不适，赶紧走出博物馆。

出门转而想起了大龙曾经跟我说汉江路风情街，有个日本料理，里面有日本女人陪服务的日本料理，就是有点贵，但只要聊得好，说不定可以上床。

于是我转头就忘记了博物馆的林林总总，投向日本女人的怀抱。

一进门，一个日本小女人穿着和服，面带微笑，非常漂亮。

她帮我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，又是给我拿鞋，然后领着我洗手，洗完手，她又微笑地双手递给我毛巾擦手。

小日本的女人真不错。我嘀咕着，把毛巾递给她，然后狠狠地摸了一把她的手，她居然没有拒绝，只是脸红红用蹩脚的中文说：

先生，想吃什么？

看她脸红红的样子，于是我说：我想吃你。

先生，可以吃我，有点贵。

我愣了一下，然后一旁的厨师走上来，悄悄告诉我：

我们这里有女体盛。

见我不太明白，厨师又补充了一句：

就是这姑娘不穿衣服，身上放着寿司给你吃。

多，多少钱？我有些上头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1万。

昨晚挣了5万，花1万不算多吧，而且过了今晚，就可以再挣5万了。

我安慰着自己，对厨师点了点头。

回到包间，我一个人坐在长桌前，心情特别忐忑，一边是对老婆不忠的忐忑，一边是对美女即将裸体出现在我面前的忐忑。

十五分钟后，包间的灯光慢慢变暗，美女穿着粉色樱花纹路丝质的和服出现，她妖娆地看着我，然后慢慢躺在桌上，她的两个胸脯宛如两座富士山，直直地挺着在桌上，我的金箍棒也直直地挺着。

她慢慢解开衣服，富士山上的雪被一扫而空，我一览无遗地看着她精致的身体，仿佛泛着白光一般。

她轻哼了一下，我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。这日本女人真他妈调皮。

哐哐两声从天花板传来，我没注意，继续看着她扭捏着身子，像条水蛇一样，慢慢褪去内裤。

嘣！一声剧烈的声响，我的脸上全是鲜血，眼前的美女瞬间变成了一鲜血和肉混杂而成的肉坨。

天花板塌了，一秒钟，砸了下来，一整个巨大的石块，刚刚好砸在女人的身上。

她的呻吟凄厉无比，刚刚所有的美感全部幻化成恐怖的场面，鲜血的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，在幽暗的灯光下，显得诡异无比。

整整15秒的静谧，我误以为自己也死了，我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她，看着刚刚还充满着妩媚动人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灵光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7

走出警察局的时候，已经是凌晨3点，我不能再去运大头了，而刚刚日本女人惨死的场景让我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。

我怀疑，这肯定跟大头有关。

大头到底是什么？

不是死人，也不是活人。

喜神，还是死神？

我的脑子胡乱地转着，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，走进了一家连锁酒店住下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人为什么活着？

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声音，我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，但我不敢回答它，我沉默着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。

但人怎么可能在梦中睡着。

10秒后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：人为什么活着！回答我。

我不敢再逃避，唯唯诺诺地说：为了钱，为了家人，为了孩子，为了亲人，为了朋友。

如果，你已经什么都没了呢？

我不知道，我真的不知道。梦中的我胡乱地说着。

不知道就好，不知道，就好好地开车，好好地活着。

你是谁？我鼓起勇气。

我？！我是很多人。

瞬间，我的眼睛睁开。

闹钟明晃晃地显示着红色的数字，23:00，再过1个小时，刚好又是子时了。

我再也不敢怠慢，打车从快捷酒店，到我的面包车那里，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：

赶紧把大头送到上海浦东。

到了停车场，面包车头顶上的那根荧光灯条，好像接触不良，在那里一下，又一下，缓慢地闪烁着，仿佛是某种召唤。

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。透过玻璃窗，我看见大头还像昨晚一样，在病床上躺着，手还放在床单血点的位置，一动也不动的，宛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深吸一口气，打开驾驶座，发动了面包车。

8

车已经开上了上海浦东的公路，还有30分钟就要抵达目的地了。

我有些放松地打开广播，听听广播里后半夜经常播放的八卦故事。

正当我准备去调大音量的时候，脖子感觉凉凉的，我摸了一把，是一块布条，我回过头，裹着大头的黄丝带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出来一根，搭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
透过丝带打开的一整条缝隙，那里露出了一排眼睛，可能有十几只眼睛，他们拥挤地，直勾勾地看着我。

我刚呆住，后面车子的大灯照向我，好像也是一辆面包车，它呼啸着并到我车边上，我赶紧回过头，猛踩一脚刹车，伴随轮胎撕扯沥青地面的声音，车子直愣愣地停下。

紧接着又一辆面包车撞了上来，发出了巨大的振动，我的头一把撞在了方向盘上，鼻腔里的血，嘣在我刚买的T恤上。

我晕头转向地抬头，摇晃着脑袋前后看了几眼，两辆面包车上，下来了几个身穿红色武士服的男人，他们头带着白色布带，脚踩木屐，啪嗒啪嗒地走了过来，手持木剑，箭头处红红的，像极了电影里的日本敢死队。

我的车并没有熄火，我来不及多想，挂上倒挡，一脚油门踩下，冲开了那些日本人，然后挂上前进档，驶入一旁的小路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我半梦半醒地开着车，隐约地记得三公里后，出公路的路口，有个村庄，以前送过一个死人到这里，后面的两辆面包穷追不舍，

我就像是梦游一般，把车开到了那块空地，那片草堆下真的有一片很小的空地，我不敢开灯，凭着月光，一路踩着油门停了过去。

一切就像梦一样，我停在了杂草堆旁，然后下车，摇摇晃晃地把杂草堆上的草，一坨又一坨地盖在我的车上，然后我自己钻入了草堆里躺下，鼻腔里的血就这么一直流着。

我昏沉着，那两辆车时不时地会开过来，仿佛是某种巡逻，我无力地看着外面时不时出现的汽车大灯闪烁，心里的不安，慢慢变成了听天由命。

然后，再一次闭眼睡去。

我听见了一群日本人在说日本话，于是我睁开眼，这一次不是梦，更像是一种穿越。

我走在街上，看见了很多民国建筑在燃烧，女人嘶哑的叫声，男人的怒吼和叫骂，还有很多日本军人在街头。

我看见几个日本士兵把一个半裸女人拉入房子，我看见男人被分尸。

我的身体来到了江边，看到了一排排人站着，一群日本兵拿着枪，对着那排人，一声令下，枪毙一排，他们就像一排积木一样倒下。

然后上来几个士兵把死掉的人拖入一个大坑中。

那个坑里，已经放了很多很多的尸体，密密麻麻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，被枪毙后，也被丢入了那个坑里。

很多很多的怨灵，像漂浮的鬼魅，钻入她的身体。

她的肚子动了又动。

过了一会儿，从底下，钻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头，那个头上，布满了眼睛。

9

我再次醒了，鼻腔里的血已经凝固成块，硬邦邦地在鼻腔里形成镂空的血柱。

我顾不上这些，地平线已经亮了，我拨开车上的草，发动油门，向着上海市浦东新区康桥镇秀浦路3398号开去。

车停在了一个仓库大门口，大门的卷帘门紧闭着，眼看着日出即将撕裂天空，我用力地猛按着喇叭。
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，四下…….

我不知道按了多久，日出已经快要抬起头，我有点绝望地看着大头，那条黄丝带又回到原处，它的手依旧在那个血点旁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
兄弟，对不起啊，我尽力了。

我知道，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失败，连一票货都送不好的那种失败。

如果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，你就托梦给我。

唉，我估计你也不会放过我吧，你们当时就应该找个靠谱的，10万块，什么车找不到？是吧。

就在这时，仓库卷帘门打开了。

就在阳光即将洒在我车上的时候，十几个身披黄衣的道士，拿着黄色油布伞，齐刷刷地罩住我的车，我缓缓地把车开入了仓库。

10

返程的路上，到了服务区，我打了个电话给大龙。北京救护车出租

大龙，你那两瓶酒还在吗？

在啊。

今晚我出菜，你出酒，我们喝点？

电话里大龙嬉笑着：瞅你那小气鬼的样子，我请客吃酒又吃饭，你来个人就行。

行，小气鬼。

电话挂断后，我又犹豫地看着手机上，儿子的名字。

我应该打个电话给他吗？

我犹豫着。

突然我的电话震了起来，吓了我一跳，但我清楚地看见，电话是儿子打给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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